水生

#曜梨# 本日ハ晴天ナリ（3）

（3）

“你好，这边有709室的快递，请签收。”

“辛苦了…唔、好重……”

曜把挡住半个身子的纸箱扛进屋子，听到箱子落地的闷响，梨子探出脑袋，投来关切的眼神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“上周买的书送到了，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呢。”她笑起来，露出洁白的牙齿，“这里面说不定有梨子需要的，要来看看吗？”

她在孕妇的经验分享论坛里注册了一个账号，在热心妈妈的推荐下，从网上订购了一系列有关孕期知识的书籍，包括全套《育儿指南》，以及所谓的“关于孩子教育不得不看的10本书”。

曜从箱子里挑出一本，封面上是年纪大约50岁的…妈妈？还是医生，正怀抱着一个出生不久的小孩，对着读者露出了慈爱的微笑。书名是《二十代-五十代：伟大母亲的成长之路》，宣传标语简洁易懂，“秘技！我和8个孩子一起走向东大”。在梨子忍笑的眼神里，她尴尬地把书放回。

“曜ちゃん，看这些会不会太早了呢？”

“抱、抱歉……”为了证明自己挑选的眼光，曜捡起另外一本，“这本比较适合梨子！”

很朴素的书名，《生育的世界》。梨子翻了翻目录，从怀孕初期到孩子出生，介绍的内容十分完整，不过更像是科普生理知识类的图书。

“还有这个！是论坛上的妈妈们特别推荐的，告诉我一定要认真阅读。”

“论坛上的妈妈？”

“那个…是、是有经验的朋友……”

回话的声音没什么底气，曜的表情有些局促。大概一不小心就关心过头了，明明怀孕的人不是自己。虽然是好心的举动，但会不会反而让梨子感到被冒犯了？

“我会仔细看的，”梨子神色温柔地把书收下，“不过，有曜ちゃん在身边的话，好像不那么仔细也可以。”

“…不行啦！”

不要老是说一些让人心跳加速的话啊。

“是玩笑话哦。”梨子的笑意从唇边流泄。

“真是的……对了，今天下午的检查，我和梨子一起去吧？”

“可以吗？”梨子不放心地问，“学校过几天要开学了，曜ちゃん没有要忙的事情吗？”

她摆摆手，“不用担心，让梨子一个人去我也没办法放心。”

 

孕妇的第一次健康检查一般在怀孕的第八周进行，办理母子健康手册后可以享有一系列的优惠。得知梨子尚未办理后，曜便主动提出，在曜的陪伴下，上周梨子便去领了健康手册，随后两人很快去医院预约了健检。如果使用检查票，便可以抵免一部分健检费用，加上国民的健康保险，自费项目只需支付30%。

对暂时没工作、且必须进行长期存款的梨子而言，的确减轻了不少负担。在尚未和曜同居时，她也许无法坚定地生下孩子，但有了曜陪在身边，以后的困难似乎有了跨越的可能性。

曜陪同她来到医院，却没有一同进入问诊室，只是坐在外面等候。梨子大约能猜到对方这么做的理由，曜看上去活泼开朗，其实性格意外的纤细，多半是担心惹来外人对彼此关系的闲言碎语，或是太过凸显自己单亲妈妈的身份。梨子并不在意这些，曜有时候就是过于小心，作为好友来陪伴孕妇检查也不是没有的事。

走出问诊室后，曜快步来到她的面前，关心地问起检查结果，她笑着说一切正常。

 

“对了，我在外面领到了很多资料。”曜举了举手中的袋子，里面装了分量不轻的东西，“总觉得，把这些东西看完已经很了不起了啊。”

曜随即叹了口气，“我还买了一大箱的书呢。”

“曜的朋友没有事先说明吗？”

 “……完全没有。”

她没有告诉曜，在送来的一大堆书之中，她在最底下翻到一本封面奇怪的写真集。在曜不注意时她随意看了看，作为曾经的同人本爱好者还是吓了一跳，孕期妈妈和隔壁JK的同性情色写真、未亡人和新来的上司激情特辑…看到诸如此类的东西，无论是谁都很难保持镇定。这种东西是怎么混进来的？不、应该问这到底合法吗……

“说不定，曜遇见的是推销员伪装的好心妈妈？”

难得的坏心眼用在了这个时候，苦恼的曜看起来很可爱，让人忍不住想欺负，就当做小小的报复好了。

“诶！我被骗了吗？” 

“抱歉，我说笑的，”见到曜松了一口气，话锋一转，“不过也很有可能哦？”

“诶——！骗、骗人的吧？！”声音情不自禁抬高，眼睛也瞪得更圆。

曜果然很可爱呢，不管过了多久。梨子忍不住想道。

 

“两位，在医院里请保持安静。”

“真、真的很抱歉！”

最后在护士的提醒下，她压下笑意，牵着垂头丧气的曜走出了医院。

 

 

 

 ★

 

为了庆祝首次健检的顺利，曜执意带她去了六本木的高级餐厅。在计程车上，梨子想说些什么，却被曜柔和的目光打断。

“这是庆祝哦，今天就出来吃一顿好了。”曜笑着说。

在来的路上梨子查了查，名为“IPANEMA”的餐厅在都内著名的美食杂志上得到了五星推荐，每天只接待额定数量的顾客，用餐必须提前两周预约。这只是针对普通用餐者，曜对接待的侍者报出名字后，便被恭敬地领到一张二人桌前，几分钟后，另一位西服笔挺的男人朝她们走来。

“好久不见，我还以为曜已经把我忘了。”与严肃的外表不符，开口便是调侃的腔调。

“前辈还是老样子。”曜无奈地摇头，“抱歉呐，最近在忙别的事，所以没能和他们过来。”

“喂喂，我记得现在是高中的暑假吧？”被称为前辈的男子故作不满，随后又露出爽朗的笑容，“不过你还能记得我这个前辈就好。这位是？”他的视线转向梨子。

“是我的朋友，樱内梨子，从国外回来不久。”

曜的前辈朝梨子伸手，换上沉稳的表情，“你好，我是曜在大学里的前辈，永山彦一。”

梨子礼貌地握了手，同样道了声“你好”。

“那么我就不打扰了，菜单还是老样子吧？交给我来决定。”

“啊、前辈等等。”

曜站起身，把永山拉到一旁小声说了几句，永山会意地点头后便离开了她们的视野。曜坐回原位，对梨子歉意地笑了笑。

“前辈和我在同一个社团，以前也是泳队的成员。毕业后开了这家餐厅，社团的朋友偶尔会被他叫过来聚餐。”曜指了指后方的楼梯，“在二楼的私人房间。”

“是这样啊。”梨子似乎想到了什么，又好奇地问，“为什么菜单由他决定呢？”

“普通的客人来这里用餐，是有菜单的。但前辈不让认识的人点菜，他说他要为我们做一些不同的菜，”曜点了点自己的脑袋，“菜谱存在这儿。”

 

店内放了悠扬的钢琴曲，半小时后，永山陆续端来了菜品。主食是煎至七成熟的牛排，烤得金黄的面包搭配黑松露和额外的三种特调酱，散发着浓郁的香气；鲜炸海虾被点点青绿的芥末酱围在中心，煎好的鳕鱼片浇上了柠檬奶油汁，甜品是刚烤好的舒芙蕾和被永山称作“海洋馆”的果冻慕斯。

传统的蛤蜊味增汤在其中显得突兀，曜解释道，永山经常会做很奇怪的汤品，为了照顾梨子，特意嘱咐他只要做最普通的汤就好。

“特殊时期要注意饮食吧，”曜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，“那个，稍微暗示了一下前辈。”

“……谢谢，我很开心。”

梨子看了她一会，垂下头低声说道。事实上最初见到餐厅的装潢时，她并不愿意进去，处处透露着价格不菲的高档餐厅，并不适合现在的自己。这么一想，难以言喻的悲哀又浮上心头，她的踌躇不能说明什么，但她越发感到自己正往背离理想的道路越走越远。

或许她更愿意用“堕落”这个词。

她在心里骂自己，不知不觉中竟然也染上了所谓“音乐家的自命不凡”。音乐艺术的殿堂和琐碎生活并不矛盾，离开了钢琴，脱下了礼服，她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。在德国时演出完毕，收下满座的掌声和烟花，回到公寓里还是要把恋人留下的脏衣服洗掉，把啤酒罐扔到垃圾桶，然后做一个两小时的大扫除。

何况，在决定生下肚子里的孩子时，她就应该有了心理准备。现在怨恨起来，既不配成为演奏者，也不配做一名母亲。

 

 

回去的路上在她的要求下改坐了电车，曜没说什么，和她一起去了附近的车站。今天的晚餐依然由曜付钱，虽然有部分是不在菜单上的餐点，但依然可以结账——如果忽略永山的阻挠。最后用“前辈要请客的话以后我再也不会光顾”来威胁，终于顺利地付了款，以餐厅的人均价。

过了通勤高峰的电车并没有白天那么拥挤，她依然把梨子牢牢护在身后，尽可能避免人群的冲撞。

两人的视线突然在空中交汇，曜不禁感到心慌意乱，她和梨子的距离比想象中更近。她看到梨子的嘴唇动了动，似乎有话想说，等待片刻后梨子始终没有开口。

她想了想，然后牵住梨子的手，掌心略微潮湿。

“别担心。”她轻声说，“我会保护你们。”

 

 

曜实在太温柔了。

她在心里叹息。即使有良好的福利政策，她也没有自信能独自支撑到宝宝的长大，甚至出生。曜的细心和温柔，一定很快会察觉自己的异状和窘境，继而不假思索地继续施以援手。

未来势必要依靠陪在自己身边唯一的她，在数不尽的时间里麻烦她、拜托她，而曜……绝对不会说“不”。

知道怀孕的事情后，几乎在各方面都考虑到自己的需求，无微不至地关怀。而她竟然在想自己被孩子折断了羽翼。不得不依靠别人的她、摇摆不定的她、什么也做不到的她……曜依然没有介意，坚定地握住她的手。

人的自私，一定是根植于体内的本性，在她尚未察觉时就侵蚀了她的内心，驱使她紧紧抓住求生的光。

真的可以吗，她问自己，这么做是不对的啊。她茫然的目光撞进深邃的大海里，依然被包容其中，曜像往常一样握住她的手。

别担心，我会保护你们。很轻的声音却带来莫大的安定感，她几乎因为胸口的酸涩而哽咽。

 

这是不对的，她想。

即使如此——

 

她忍住泪水，回握了那只朝自己伸出的手。

TBC.

查了一些资料，但是部分翻译出来的东西还是有点难懂

可能会和实际有一些冲突抱歉orz

不过写的时候也了解了很多不知道的东西，日本的劳动法和国民福利比我想象中完善得太多（感慨一句，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

虽然我觉得看文的不会有当妈妈的人，但还是要说，一定要找靠谱的医院和医生，产检真的很重要，孕期务必要小心！书籍市场良莠不齐，一定要在靠谱的推荐下再选择（以前见家里有一两本母婴书，和砖头一样结实......

为什么餐厅叫这个名字，是因为听的歌单里正好有The Girl From Ipanema-Oscar Peterson，歌词也适合我预设的内容。原版不是这个，有兴趣的可以搜一搜来听，非常经典的bossa nova。看过巴西奥运会开幕式的应该会有印象，吉赛尔邦辰走秀的曲子

至于那些菜，就是我吃过的、我朋友吃过的、我在推荐上见过的，以及瞎编的。据我朋友说，上次她去预约魔都的一家餐厅，排了三个月......（本穷人真的很难想象，不过她的反馈还挺不错

依然感谢阅读！有bug还请告诉我！

（曜梨是真的非常非常真）